作者 徐建生
高级合伙人/律师
专注领域:商标专利布局、域外诉讼管理、知识产权/技术转让、知识产权/技术许可、知识产权投融资、跨境知识产权争议解决。
作者 王豆豆
实习律师
专注领域:商标专利诉讼、跨境知识产权争议解决。
引言
亚马逊美国站平台上的知识产权纠纷案件此起彼伏,各类投诉人出于五花八门的考量利用知识产权进行投诉,而受影响的被投诉电商则自己或委托第三方服务机构通过各种方式应对该等投诉。
作为常年处理跨境知识产权纠纷的中国律师事务所,世礼律师事务所近年来也不断接受大量亚马逊卖家的咨询与委托,帮助他们处理被投诉知识产权侵权的情况。工作中卖家经常提出一些疑惑,同时我们发现许多卖家对与投诉、申诉相关的一些问题的理解有失偏颇,而某些服务提供商处理案子的思路和方法也存在诸多可推敲之处。我们认为有必要对这些实务性很强的问题进行梳理,故通过此文以问答的形式做出解答,以期把我们的理解与经验分享给更多关心此类问题的人。
Q:“我收到亚马逊发来的知识产权‘政策警告(Policy Warning)’,这是个什么情况?”
A:如果知识产权权利人发现您在亚马逊平台上销售涉嫌侵犯其知识产权的商品,可能会向亚马逊投诉举报,而亚马逊在做简单审查后,可能就会发出 “政策警告”通知,告知您已涉嫌侵犯他人知识产权并因此暂时移除了您的商品。该通知会笼统指引您如何应对,通常还会特别建议您与通知中所列的权利人磋商以解决纠纷,包括撤销移除请求。
Q:“我的产品不侵权啊,而且我都卖了很久了,不明白为什么现在就被投诉了?听说很多友商也都被投诉知识产权侵权,卖各种产品的都有。这是怎么回事?”
A:确实如此。我们认为,如今存在大量缺乏依据的投诉,精于策略的投诉人利用亚马逊平台提供的便利,以保护知识产权之名,行消除竞争或维护价格体系之实。我们见过(非亚马逊卖家的)知名品牌无视商品来源合法而举报侵权,也见过竞争卖家以有严重瑕疵甚至是毫无关系的权利来骚扰被投诉卖家,近来更是常常见到投诉人就是您身边的其他中国卖家,甚至有些“政策警告”里列名的权利人实为以“维权”为生的不良知识产权代理机构。如果您明白亚马逊知识产权投诉机制已被不同类型、不同动机的投诉人不当利用,就很容易理解当前投诉的频率和混乱程度。
Q:“亚马逊处理投诉和申诉为何这么混乱,与其沟通为何如此不顺畅或无效率?”
A:在知识产权投诉事件频繁上演的同时,人们普遍对亚马逊的相关实践存有各种疑惑,许多卖家感觉亚马逊在处理具体投诉和申诉过程中缺乏统一标准,过于随意,甚至不公平。此类疑惑和感觉都是亚马逊知识产权保护生态中的真实写照,而卖家正确理解个中缘由将有助于其应对投诉。简言之,亚马逊对待知识产权投诉的首要与核心考量是其作为网络服务提供商的法律责任与相应的合规问题,保护知识产权是其义务而不是其目的,作为平台,亚马逊没有兴趣去区分哪些投诉是合法的投诉,而哪些投诉是为了限制竞争。因此,移除商品链接或关闭店铺本质上都是亚马逊的标准合规行动,处理投诉的工作人员仅仅进行流水线式作业,谈不上也无需专业,卖家甚至完全无法控制其通讯能始终到达同一个工作人员,其发给受影响卖家的文稿通常基于固定模版。总之,亚马逊把具体知识产权纠纷的是非曲直留给了当事人去博弈,此时被投诉人只能依靠自身努力试图解决其与投诉人间的纠纷,以维护自身的合法权益。
值得说明的是,亚马逊自然清楚其平台知识产权保护机制的缺陷,也了解某些权利人对该机制的滥用,并因此努力改善。2019年亚马逊推出的发明专利中立评估程序(Utility Patent Neutral Evaluation Procedure)即是对平台管理知识产权纠纷解决的一种有益尝试,该程序旨在提供流程便捷、成本低廉且快速有效的程序,通过第三方评估员介入裁判的方式来解决平台上发明专利的纠纷。
Q:“收到“政策警告”函后我该做些什么?我可以直接应对吗?”
A:面对缺乏依据的投诉时,您首先必须树立抗争的勇气和决心,因为投诉人同样担心自己的法律责任,适当的应对有机会迫使他们撤销投诉。传统上中国卖家尤其不愿直面知识产权挑战,遇到问题往往习惯性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或者认定聘请律师代价高昂,而此等心态和做法也无形中助长了权利人对中国卖家提出更多的无良投诉。
您希望受影响的商品链接或店铺能够尽快重启,根据函件的要求与投诉人和/或亚马逊联系成了自然的选择。但经验表明,若非已调查清楚涉案权利和权属状况,熟悉美国知识产权法与相关竞争法律及其实践,对涉案产品的(非)侵权分析把握,被投诉卖家贸然自行应对则很可能带来风险和陷阱。回应/申诉内容缺乏针对性,没有抓住权利/权属的瑕疵或投诉人的不当行为,无谓自认侵权或无理由强硬主张不侵权,用错亚马逊申诉渠道,等等如此应对都可能导致对方不理会或不接受、后续处理障碍,而亚马逊在收到其认为处理不当的申诉或沟通后,常常直接结案。不少被投诉卖家在应对投诉失当并发现无果时才试图寻求专业人士的支持,而那时往往已经为时过晚,或者处理难度变得更高。
当然,如果您的产品确实侵权了,您应当立即删除您的链接并确保不再销售该等产品,除非您能够证明您的产品来自经合法授权的经销商。当亚马逊合法关闭您的账号后,您需要向亚马逊承认错误,告知您如何已经修正错误并已改善您的一些商业行为以便避免再次侵权。
Q:“我按照亚马逊的建议联系权利人/投诉人,为什么权利人/投诉人不回应我?”
A:如前所述,当前大量的知识产权投诉被权利人作为一种竞争手段,当店铺关闭或者商品下架的目的达到后,权利人/投诉人已明显缺乏与被投诉卖家沟通的动机。请记住,这种情形下权利人/投诉人进行投诉的真正意图并非维权,只是想利用投诉迫使亚马逊下架您的产品,而即便日后产品重新上架或店铺重开,您的排名已经一落千丈。不能忽视一种现象,即亚马逊平台上的知识产权投诉已俨然形成一种商业模式,市面上出现一批职业投诉代理人,他们通过提起批量投诉以获取委托人的奖赏。
由此,在接触投诉人/权利人前,对其身份及真实意图做有依据的评判,也会很大程度影响投诉后续谈判策略及处理结果。另外,与权利人/投诉人的沟通需要专业技能,除了沟通前的准备(如不侵权分析),沟通时的姿态、立场和措辞也十分重要,比如合适时可以反过来对权利人/投诉人的不当行为发出警告和诉讼威胁,而这些由有经验的美国律师提出效果会好很多。
Q:“我按照亚马逊的要求提交了材料,为什么没被平台接受?”
A:实际上前面已做初步说明,提交给亚马逊的材料应具有针对性、专业性和明确性,否则亚马逊不会轻易接受您提交的材料和解释。实务中经常发生一种情况,被投诉卖家不断强调自己的产品是自己设计的,甚至申请了专利,但完全没有就其产品是否侵权作出分析说明,这源于对专利基本规则的不了解;另外,许多被投诉卖家在遇到版权投诉时,经常不恰当地诉诸DMCA反通知(Counter Notice),他们并不了解DMCA渠道的实质,更多是受到了亚马逊“八股文”函件的错误引导。
多数情况下,您必须首先与投诉人尝试沟通,未果后再联系亚马逊,否则亚马逊完全可能忽视您提交的资料;而直接与亚马逊沟通恐怕只能在少数案情下才可考虑,且必须在专业律师的代理或指导下。总之,沟通的方式与内容、准备的材料、是否由专业律师发函,都可能影响亚马逊对待您的方式和态度,也自然会影响到申诉或沟通效果。
Q:“我在网络上找一篇美国律师写的模板照着发或略做修改后使用,可行吗?”
A:不排除您运气好,可以通过这种方式解决问题。然而,亚马逊平台知识产权保护部门每天要处理海量的投诉/申诉事务,且如此凭直觉或搭便车式地应对投诉的卖家不在少数,亚马逊处理人员大概率能够一眼看出您的回应不具任何针对性,甚至因此怀疑您的动机、合法性或诚意,在这种情形下没有作出有利于您的处理甚至立即结案,都是常见的也是可以理解的;而对于您来说,类似求便利的做法实际上是贻误战机甚至是自设坟墓。相反,如果您寻求专业机构的帮助并由其介入应对过程,您的商品被重新启售的概率将大大提高。
Q:“我的产品被投诉侵权并下架后,最佳的处理方式是什么?”
A:我们建议您寻求专业律师的支持,而作为中国卖家,最理想是请有丰富经验的中国律师与其熟悉、信任的平台所在地的境外专业律师共同帮助您处理相关事务。如果可行,在收到亚马逊的关于知识产权侵权的“政策警告”函即委托律师处理,那样可以最大限度提高您重新启动销售或店铺的成功率并最有效地控制成本。如果您已与投诉人或亚马逊联络沟通但未有满意结果,专业律师的支持可能会为您翻盘,但您需要如实、完整地提供与案件相关的所有资讯。
Q:“我要不要和投诉人和解?”
A:和解是一种解决方式,但不是唯一的,也可能不是最优选择。如果您的产品根本没有侵权,投诉所依赖的权利有瑕疵,或投诉人有不当投诉之嫌,则寻求和解往往需要支付本无需支付的和解金。在我们接到的一起咨询中,卖家坦言自己曾花了折合三十万元人民币的金额与投诉人和解,但这位卖家清楚自家的产品没有侵权,卖家在其服务提供商的影响下,完全是出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心态选择了和解。这样做助长了投诉人利用投诉打压之风不说,关键是中招的卖家犹如哑巴吃黄连,苦不堪言,明明自己卖的产品没有侵权,却要花钱“消灾。更糟的是,如果这次选择了和解,投诉人吃准了卖家不会正面交锋的做法,下次换个理由继续不当投诉怎么办?一直和解下去?在某些情况下,和解可以暂时解决问题,但却不能永久解除危机,具体如何应对还是需要经过律师的专业评判后再行选择。
Q:“律师很贵,特别是欧美律师,我怎么知道我的投入是值得的?”
A:首先必须重申的是,最优秀、最有经验的律师也不能保证实现您的诉求。其次,聘请律师时价格当然是一种考量,但律师提供的价值重要得多。我们见过亚马逊平台上被投诉卖家花费了数十万美元仍没有解决问题,介入案子后才发现该卖家原先选择的美国律师竟然完全走错了方向。该等极端特例说明,合适的律师才是对您最有价值的律师。一个小时费率相对高的律师,如果他对处理亚马逊知识产权事务非常熟悉且拥有相关资源,他可能只需要花费很少的时间就能顺利并成功完成委托,而其他费率更低的律师可能最终将收取更多的总费用。很多时候,律师专业与否不仅仅体现在其能否帮助客户达成效果,还在于其工作效率和成果交付能力,后者其实才真正决定律师的性价比。
世礼律师长期与美日欧等境外律师紧密合作,团队与相关合作律所在处理亚马逊知识产权事务方面更是拥有多年经验,合作顺畅,为客户提供专业、优质、高效且成本可控的法律服务。
Q:“我想尽量避免遭遇知识产权投诉,有什么好的建议?我平时能做些什么,以便我在被投诉时能更好地应对?”
A:保护自己免受知识产权投诉的最佳方法是事先防范,合规实践和侵权规避措施可为计划上架的产品保驾护航,对于有爆款或排名领先的店铺,卖家更需要实时关注其产品的知识产权合规问题。如果您的产品自身拥有潜在的知识产权,您则应该主动发起保护措施,如注册商标、申请专利;如果您想保护您的产品图片或产品描述,花费时间去管理它们将是有价值的,特别是在亚马逊允许其他卖家跟卖的情形下。同时,您不能仅专注于经营您的店铺和推销您的产品,还需要处理好与货源方/权利人的关系,管理好供应链,索取并保存进货合同、进货发票、渠道授权文件、许可协议等,以便一旦被投诉时能够立即组织有利证据为自己抗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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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礼君